我顿时睡意全无,不是吧,还记仇呢,忙抱着被褥滚下来准备磕头求饶,他却随手抛了两个相当有分量的沙袋过来,厉声道:“绑在腿上,快点!”
洗漱完毕,我耷拉着脸跟在他身后,舒动了下筋骨,而后开始跑步。
他令我将整个望云崖跑上二十圈,期间为防我偷懒一直在旁边跟着。稍有松懈便一鞭抽来。我叫苦不迭,欲哭无泪,跑得灰头土脸,浑身是汗。
杨修夷在清心阁旁的孤峰上修习早课,每次跑到那边,我们都要交流下视线,我委屈兮兮,可怜巴巴,他同情轻叹,却爱莫能助。
第六圈时他忽的不见了。我放慢脚步张望着。师尊一节鞭抽在我腿上:“他被我困在了术法里。别找了,快跑!”
“……”
跑完二十圈,他又让我扎两个时辰的马步,重光不息咒能保我不知腰酸背痛。可再厉害也架不住我这身子如今的虚弱疲累,不到一炷香便屁股跌地,连再爬起的力气都没了。
他终于难得的善心大发:“看来是真累了,跟我来吧。”
清心阁里有个藏剑室,说是藏剑,其实兵器百杂,说是室,其实敞如宫殿。里面的兵器多为师公师尊所藏,不分贵贱。全呈在红漆榆木上,大小共逾千件。
我一件一件看过去,定不下心。
杨修夷和花戏雪的剑术都很好,行剑如水,长剑所过之处银花耀眼炫目。可清逸洒脱,可刚劲正直,可妖娆绝美,所以早前我对剑是极其向往的,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好感了。师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让我选鞭子,我连连摇头,以前在宣城闲逛时路过一家武馆,里面两个姑娘在道场上练鞭子,好几次打到自己身上,痛的龇牙咧嘴,真是受虐。而且鞭子给我的印象也不怎么样,当初被清婵抽的半死不活过,幸好那地方没镜子,想想自己下半张脸被抽的鲜血淋漓,皮肉耷拉,那画面真是渗人。
师尊虽然严厉苛刻,但他也是世上脾性最好,耐心最好的人,对于我的嫌三嫌四,东挑西拣始终没发一句不满。最后他一声不吭的走到云翳宝格前,摘下一根棍子抛来:“既然你杀不得人,便用这个吧。”
师父先我一步接住,比划了两下,旋即赞不绝口。
棍长四尺,通体翠绿,上雕着银色凌霄云纹,有些分量,我接过后,出于职业习惯,一摸便摸到了一个细微机关,棍子顿时缩减了一半。师父乐道:“丫头,这东西好,不仅方便带出门,没钱了还可以装装要饭的婆子,就这个了!”
之后我就用这根棍子在空地上对着一本入门图谱练了一下午。
如今虽然没了浊气,但顶多不笨,跟聪明人还是差上一大截的。而且无论自己多不愿意承认,我确确实实已经二十二了,早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双腿韧带僵硬,连个劈叉都劈不下去,因此学起来着实费尽。
晚饭是没心思吃了,趴在房里研究棍法,当初脑子不好,第一次触碰巫书也没觉得这么难懂和烦躁过。
杨修夷端着糕点进屋时,我已经走神了,正在图纸上画着青雨入帘谱,听到动静,我边端起茶盏抿了口,边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一口茶喷了出去。
他火冒三丈的瞪我:“笑什么笑!”
他高挺的鼻梁上突兀的红了大块,旁边还涂着丰叔秘制的膏药,将光洁雪白的俊容变成了花脸。
我放下纸笔迎上去,想说些柔情蜜意的话吧,张嘴又是一串笑。把他笑得要杀人灭口了,我摇手,边笑边道:“不怪我,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天下无敌的,要么不受伤,要么就半死不活,你这个样子,哈哈哈……”
“还笑,老子这是为你受的伤!”
“我,我哈哈,我忍不住……”
他恶狠狠的放下盘子,转身要走,我拉住他:“别生气别生气,怎么回事呀?”
“还能怎么回事?”师父端着甜汤喜滋滋的进来,笑得眉毛都在跳舞,“被你师尊揍的呗。”
我止住了笑:“师尊为什么要揍他呀?”
师父耸了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刚路过就看到了这幕好戏,嘿嘿嘿……”
杨修夷哼了一声,在凳子上坐下,捡起一块糕点喂到我嘴里:“没什么,我不过跑去跟师兄说了一句话,刚好戳到他痛处了。”
“一句话?就一句话?”师父好奇的凑过去:“你说什么了。”
杨修夷挑了下眉:“想知道?”
我和师父齐齐点头。
杨修夷看了他一眼,很自然的接过他碗里的甜汤,舀了一口喂入我嘴里,凉凉道:“我说严师未必出高徒,比如他教出来的某个徒弟,是我平生所见的玄术修仙者里烂的不能再烂的一个,可见他的方法也是烂的不能再烂。”
师父:“……”
我:“哈哈……咳咳咳咳……”
我被甜汤呛了个半死,而师父已冲上去跟他拼命了。
短暂的战斗很快结束,杨修夷完好无损,师父趴在地上。
我忙将他扶起,他一抬头,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整块额头肿得有半个馒头那么大了。
虽然很不仗义,但我不得不承认,杨修夷那句话说的真的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