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孔炤身体坐直,目光冷峻,胸中涌出一抹豪情,沉声道:“‘景正新政’是朝廷的大计,大明中兴之根本,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你我都是朝廷重臣,受皇上,朝廷信任牧守一方,当有舍我其谁的勇气,也要无惧流言蜚语,更要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主簿看着方孔炤的神色,面上微动,抬手道:“下官遵命!”
随着方孔炤命令一下,江.苏巡抚衙门调集的五百多官兵,挨个的对秦淮河两岸,除了朝廷所属的教坊之类外的所有青楼勾栏挨家的进行封禁。
“凭什么封我们天香楼?犯了什么王法?”
天香楼的老鸨,一脸凶悍的与前来查封的官差对峙。
“少啰嗦,要封你就是封了,敢闹事,全都抓回去!”领头的官差冷哼一声,强势的很。
“慢着!我们天香楼有曹侍郎,李侯爷的份子,你们要查封,总要有个理由吧?”老鸨死死的挡在这群官兵身前,颇为有恃无恐。
“你们天香楼招待士子,违反朝廷‘九条规定’,查封你算是轻的!要是再啰嗦,全都押回去!”领头的官差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老鸨。
“你,你们给我等着……”老鸨气急,眼睁睁的看着官差贴封条。
“啊……妈妈,我们我们怎么办……”
“是啊,我们落脚之地都没有……今晚在哪里……”
“啊啊,这是我的,你们不能碰……”
一群莺莺燕燕大呼小叫,与官差推搡。
秦淮河上有千家,官差从头到尾,半天都没能完成,却在应天府掀起巨大的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黄立极的府邸,他背着手,阴沉着脸,头上都是冷汗。
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同样忧虑丛丛,道“老爷,真的不见吗?王老大人不说是前朝尚书,与周尚书还是姻亲……”
黄立极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着不耐烦的道“见?你让我怎么见?见了怎么说?他那个孙子一看就知道是酒色过度,还想参加今年的科举?这科举我插得了手吗?”
管家犹豫了一下,道“小的听说,王老大人在秦淮河上也有产业,他或许不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来的……”
黄立极眉头紧拧,虽然方孔炤做的过分,可也是做给即将到来的皇帝看的,替他背锅,没办法去指摘,可这王老大人显然更惹不得,地头蛇不说,在朝廷上,与吏部尚书周应秋还是姻亲,万万得罪不得!
黄立极整个人都很焦躁,自从来到了江.苏,他就被架在火上烤,一面是朝廷越来越严厉,迫切的革新,一面是地方上严重的阻碍以及可能的强大反弹。这让他无所适从,没有办法去稳妥的处理,总要得罪一方,偏偏又都得罪不起。
实则是,黄立极这种状态在江.苏不少见,或者说是最常见的,左右为难后无所事事,还有一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方孔炤这类才算凤毛麟角。
“你去问问,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黄立极冷着脸,不耐烦的道。这王老大人是不能得罪一类,其他的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超过三十多人,大部分都还没走,也幸亏他早早称病,有了不见的借口!
“是。”管家连忙转身出去。
王老大人今年近八十,是万历年间的刑部尚书致仕,须发皆白,面色冷硬,目光如鹰,拄着拐杖,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
王家在金陵是大家族,可也就是个大家族,这位王老大人致仕太久,权势余热已经萎缩的差不多,对于封疆大吏的黄立极来说,也无需在意多少。关键是,他的姻亲是周应秋——这个人谁又敢不多在意三分!
管家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异常恭敬的道:“老大人,我家老爷还是昏迷不醒,您有什么事情,待老爷醒了,我给您转达。”
王老大人头都不转,淡淡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要是死这里,还能省点丧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