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哥儿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不过瑄哥儿被人利用却是不假,何必舍近求远呢?远水不解近渴,下次有事直接告诉我就是。”纪博采拍着瑄哥儿的肩头说道。
瑄哥儿哦了一声,略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柴素锦转身去查看药材的时候,他小声在纪博采耳边问道:“表哥的话音,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纪博采挑了挑眉梢,“哦?哪里怪了?我怎么没听出来?”
“我姐的事儿,表哥不叫告诉姓赵的,却愿意亲自插手处理?表哥该不会是……”瑄哥儿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纪博采的脸上,略有些不自然,他舔了舔嘴唇,正打算开口。
瑄哥儿又道:“表哥该不会是和我一样讨厌那姓赵的吧?没听说你俩有什么不和呀?”
纪博采轻吐了一口气,“你想多了,他如今领兵在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我是怕他担忧京中之事而分心。”
瑄哥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呀,我就说嘛!”
“不对!”柴素锦忽而惊呼一声。
瑄哥儿和纪博采都抬头向她看去。
“怎么不对?”纪博采快步来到她身边,望着她手上捏着的草药。
“这药不对。”柴素锦脸上已经不见一丝笑容,语气也略有些严厉,“我交给表给采买的药材上,并没有猪苓,而这些猪苓却是掺入白芍之中,冒充白芍。”
纪博采脸色微变,“你是说,这药是以次充好,以假乱真?”
柴素锦抿唇没有说话,又去检查其他的药材。
却只见,愈发昏暗的天光之下,她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了。
“有问题的药材很多么?”纪博采艰难开口道。
柴素锦缓缓点头。
“有没有可能是姐姐你看走眼了?这会儿天都黑了,咱们拿到屋里头,点了灯看吧?”瑄哥儿上前说道。
纪博采眉头紧锁。
柴素锦叹了口气,她辨识药材,就算在昏暗的光线之下,还可通过手感,气味,入口的味道来判断,如何会判断错呢?
但见两人都十分担忧的看着她,她只好点头,“那就拿进屋里看吧。”
纪博采和瑄哥儿点了数盏灯,放在桌案上。
柴素锦来到桌案便,细细观察药材,她眉头蹙紧,没有一丝放松的迹象。
“果真,不行么?”纪博采问道。
柴素锦缓缓点头,“这药是陈药,没有存放得当,受了潮而生霉病变,又经过重新处理,以次充好来售卖。若是拿来治病,至丸药,少量也就罢了,不过是不能起到应有的药效。若是量大,甚至会变药为毒,非但不能治病,还会害人性命!”
“岂有此理!”纪博采大怒,鲜少动怒的他,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表哥是从哪里采买来的药材?这般处理,应当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手法,颇有些熟门熟路之感。”柴素锦说道。
瑄哥儿上前,轻轻拽了拽柴素锦的衣袖,“姐……”
柴素锦狐疑看他,“怎么了?”
瑄哥儿看了看纪博采,摇头没说话。
纪博采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叫表妹失望了,我定会好好处理此事,还要请表妹多多担待,只好再耽搁些时候了。”
说完,他亲自抱起几只药箱,转身出了门。
瑄哥儿也忙跟着将药箱搬回车上,封存起来。
不多时,听闻有人离开的声音,柴素锦起身向外,却遇见瑄哥儿一个人独自回来。
“表哥走了?”柴素锦问道。
“姐,你总说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刚才怎么也……也不看看表哥的脸色,他都难堪成什么样子了?”瑄哥儿小声说道。
柴素锦狐疑看他,“嗯?难堪?”
“表哥来的时候可是十分激动的,他将你交代给他的事儿,当做头等大事儿,身为国相,他忙得很,却连送药这种小事儿,都要亲自来一趟,难道不是看重姐姐的缘故?”瑄哥儿问道。
柴素锦点头,“是啊,所以我很感谢他呀。”
“可他亲自操心,亲自送来药材,却被姐姐批评的体无完肤,若是这里有个地缝,只怕他都要钻进去了!”瑄哥儿说道。
柴素锦皱眉怔了怔,轻嗤一声,“瑄哥儿,你想的太多了吧?我说药材不好,又没说表哥不好。表哥不是大夫,也不是药商,不认识药材品质,多正常啊?”
“那你还说的那般不留情面?”瑄哥儿长叹一声。
“药材以次充好也是真的呀?我对着假药还要留情面?”柴素锦反问道。
瑄哥儿摇了摇头,“我说的是表哥,不是药。”
“可我说的是药啊?”柴素锦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难得瑄哥儿有心思这么细密的时候,虽然想差了,不过还是有进步的。”
说完,她提步向外走去。
瑄哥儿在后头微微摇头,兀自咕哝道:“姐姐是只体谅那姓赵的心思,从来不会体谅旁的男人的心思吧?男人的自尊心呐……也是很敏感的!”
柴素锦回头看了他一眼,“快走,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我和昱初都饿了!”
“一孕傻三年,这话是不是有道理?”瑄哥儿脱口而出。
柴素锦轻哼一声,不屑转过脸去。
次日便听闻朝廷大力整顿药商,药铺,医馆。但凡有收购售出,或是零售药材之中,混有假药,或以次充好的,皆取缔起行医问药的资格。
有故意为之的,甚至要投入大牢,没起家产。
惩罚力度空前。
并且受此整顿的不止京城,而是层层交代执行下去,倘若哪个郡县没有应朝廷要求大力整顿,就连地方的官员都要受到惩处。
如此严厉刚硬的手腕之下,药商人人自危,好些药铺都关了门。
那些正值营生的药铺医馆,却是得到了朝廷的嘉奖扶持。
这下原本在竞争之下,端着正值之心,坎坷求生的药铺,像是忽逢了春雨,生意迅速的好了起来。
因关门的药铺,被整顿的药商,以往都是争黑心之财,坑百姓之血汗的。
被此番整顿,大快人心。
听闻此次整顿的原因,乃是长明公主,在进贡的御药之中,发现了端倪,才有了这后来的事。
百姓对长明公主的赞誉之声,更是胜过以往。
众人坚信不疑的说,长明公主就是上天赐给大周百姓的活神仙。
柴素锦窝在家里养胎,什么都没做,倒凭白受了这么些的赞誉之声。
这叫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再见到纪博采的时候,她脸面都有些微微发烫,“表哥尽心尽力为我准备药材,先前我说话太直,没有损了表哥的面子吧?”
“表妹想多了,都是为朝廷,为大周做事,有何伤不伤面子之说?”纪博采笑了笑,“这次重新购置的药材,还请表妹过目。”
柴素锦点点头,前往查看药材。
看过了那以次充好的药材,再看这次的药材,倒叫她有种惊艳之感。
“上佳呀!”柴素锦惊喜道,“表哥这是从哪里采买来的?品质如此上乘?且炮制干净,切片均匀整齐,如此品相,需得不少银子吧?”
圣上登基之后,便减免赋税,缩减开支。
接下来又要打仗,就连他们这些王公大臣的食邑都被抽取了一半,以备军费所需。
倘若在采买药材之上,花费太多,必然会加重朝廷的负担。
她要制养元丹,乃是为了帮助大周取胜,不是为了加重负担的。大周的军队要在危机时刻保命,但更要每天有饭吃啊?
若是为了制养元丹,叫他们的粮草都供给不上,她岂不是帮了倒忙么?
“表妹放心,这药材,不花钱。”纪博采垂眸说道。
柴素锦愕然愣住,低头又细看那药材,仔仔细细的检查,甚至放在口中嚼了嚼,唯恐是自己误判了药材的品相。
“没错啊,是顶顶上乘之材。”柴素锦眯眼看向纪博采,“不要钱?表哥莫不是为了帮我,而中饱私囊,在清缴不法药商之时,连那些良善之辈都没有放过么?”
纪博采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原来在表妹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柴素锦呵呵一笑,“这么好的药材,表哥却说是不要钱的来的,我自然会心生疑问了。”
“是韩家提供的。”纪博采说道。
柴素锦歪了歪头,“韩家?”
“韩家是北方数得着的世家了,所涉猎的生意五花八门,也有韩家人在朝中为官,韩家为人低调。到了如今这代,确与以往有些不同。”纪博采说道,“韩元镇听闻我因收购药材,而整治许多不法药商,便主动找到我。”
柴素锦微微皱了皱眉头,韩元镇,这名字怎么好似有些耳熟?
“他表示说,我此举大快人心,更除了他多年心中忧患,因为他们韩家也涉足药材的生意,早就对行业内这种以次充好的现象看不惯。但朝廷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大力整顿,韩家人几番上奏,也未引起重视。如今送算可以长出一口气了,听闻我需要药材,他便将自家药材无偿提供。”纪博采解释道。
柴素锦微微点头,“也不是完全无偿吧?”
纪博采轻笑,“表妹说的不错,他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请表妹以长公主的名义,推荐韩家的药材,为御用专供之药。”
“长公主的名义?”柴素锦笑了笑。
纪博采点头,“长公主的名义,如今可是块金字招牌,真真比金字招牌都管用。百姓对你的信赖信服程度,可谓无以复加。你若说韩家的药好,谁敢说不好呢?”
柴素锦缓缓点头,“倘若韩家的药材,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品相品质,要我举荐,也是可行的。”
纪博采点了点头,“我看韩家那小郎君虽年轻,但人品还是可以信赖的。”
“既如此,那便请表哥引荐,我亲自见一见韩家负责药材之人,看一看他的人,也好观察他的品性。长公主的招牌这么好使,我可不能让它砸在我自己手里。”柴素锦笑道。
纪博采点头答应,“我陪表妹一起见他,想来定国公就用不着多心了。”
柴素锦脸面一红,“表哥怎么也开起旁人的玩笑来了?!”
纪博采垂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之中,是她娇俏的倒影。
院子里的药材分类研磨已经开始之时,纪博采安排了韩家负责之人,觐见长明公主。
“今生竟能入得长明公主府邸,真是无上荣耀!死而无憾了呀!”韩家的郎君感慨道。
纪博采闻言轻笑,“如此就死而无憾了?那见到长明公主,又当如何?”
“韩某失言,应当是得长明公主亲自接见,才是死而无憾,祖上有光!”韩家郎君拱手笑嘻嘻说道。
纪博采闻言微微摇头,“你这般嘻嘻哈哈的样子,在儿郎中间也就罢了,众人只道你亲切不拘泥。若是到了公主面前,可就不合适了。公主怕是会觉得你轻浮。”
韩家郎君连忙颔首,嘴角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是,韩某谨记相爷教诲。”
入得厅堂,纪博采向柴素锦拱手。
韩家郎君立时恭敬行礼,将头埋得低低的。
柴素锦微微一愣,眼眸轻眯。
“元镇见过公主,请公主安。”他虽头埋得很低,脸面看不甚清楚,声音里的兴奋之情,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柴素锦面上更露狐疑之色,“不必多礼,郎君请坐。”
韩元镇站直身子,抬眼冲她微微一笑。
“是你?”柴素锦愕然道。
纪博采也微微愣住,“公主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