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这次友谊赛前,江瓷准备了一个扩音喇叭,在一个室外篮球场的小看台上趴着,懒洋洋地看着底下的那群哥们儿混在一起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样子,看着时间,准备吹哨,叫他们不要搞基了,一会儿比赛就开始了。
她刚刚把哨子含在口里,就看到底下被一帮人每个人都无耻地摸了一把的龙炽突然朝向自己这边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吓得江瓷差点直接没控制住把嘴里含着的哨子咬碎了。
他叫唤什么啊!
江瓷愤愤不平地朝底下喊:
“你要死还是我要死了?嚷嚷什么?”
江瓷很快发现,龙炽似乎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惊吓,因为他下一秒就朝看台这里飞奔而来,满脸惊喜。
江瓷还没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有些抱歉的女声:
“呃……我本来想等比赛结束再叫你的。龙炽眼睛还挺尖的。”
江瓷因为这个熟悉的声音,整个背部都僵直了,她机械地转过头去,发现在原本空无一人的看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人。
她站在看台的入口处,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尴尬,看到江瓷僵硬的表情, 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
“我不是有意要吓你们的……”
这时候龙炽已经从低矮的看台下翻了上来,确定眼前站着的确确实实就是她后,他欢呼一声,上去就把她抱住了,而江瓷则站在原地,看着她,手上的扩音喇叭落到了看台下,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回来了……她回来了……
……正在一节公共课上睡觉,睡得云山雾罩的时候。突然有人动手捅了捅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邻座,她指着窗外。对说:
“石冉。刚才有人找你。”揉揉惺忪的睡眼,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高国瑞。
没事儿又跑来找自己干嘛?
她不满地瘪了瘪嘴,摸了摸自己睡醒了一觉有点儿饿了的肚子,决定出去要好好敲他一顿饭,顺便把这节课给逃了。
她从后门溜了出去,却发现窗外并没站着什么人。她透过不远处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发现不远处的露台上站着个老师模样的人,背对着门口,似乎也不是来找人的模样本来以为邻座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可她又觉得不像。环视四周一圈后,发现也只有露台上那个白衬衫休闲裤的人……
等一下?盯紧了那个人。一种熟悉感从心头升腾而起。
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那个露台慢慢地挪了过去。
她好像……好像……
她一直背对着,所以看不见她的脸,也不敢完全确定地说些什么,但她每靠近一步就越发确定,这是她,一定是她。
光是从教室门口走到露台门口,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挪到了露台门口,打开了玻璃门,再合上后,便把背贴在了门上,用近乎于呻吟的语调问:
“是你吗?安……”
那个白衬衫休闲裤的人回过头来也看清楚了她的脸,以及她的动作。
她微笑着把自己的食指压在了嘴唇上,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尖叫出来用双手捂住了嘴,全身微微地战栗起来,而安朝着她走了过来,把她瑟瑟发抖、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的身体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抚了两下。她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而平静:
“别害怕,我回来了。”
……
东城殡仪馆门口。
安深呼吸了两口,这算是她最后一个到访的地点了。
她并不打算进去找简白,尽管简白对她来说,是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但因为他是郭品骥一手调教出来的,看到他,安就像是看到了郭品骥一样。
再说,见了面,又说什么呢?说郭品骥?还是说她其实并没有死?这对简白来说,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听木梨子说,简白已经给自己举行了火化仪式,火化的是那个代替自己死去的人,所以,简遇安这个身份,按道理来说,也已经死了,彻底消失了,化为骨灰了。他给自己起的名字,那个代号,简简单单,随遇而安,也将烟消云散。
对于简白来说,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他不会为自己的离开或是死亡而感到悲伤,他只会根据理性判断,自己“应该悲伤”。
算了,到过这里,就算是见过了吧。
她下一步,就是要去找修了。
她等了那么久,又想见到修,又怕见到修,她还记得自己为了让他没法再进入林家旅馆,往他嘴里塞了那么个东西,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
如果不是难受到无力支撑,他怕是拼死也要进来的。
安到现在都想不起来以前发生的事,记不得修和她在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她只知道,修遭遇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情,而她也欠修的,欠得太多了,她总是毫无道理地离开,然后留他一个人等待或是寻找。
所以,这回,她得好好地补偿他,不管用多长的时间,她都会陪在修的身边,陪在……她最爱的人身边。
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她转过身,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