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还不大习惯日常对话中对人用敬称。请闭嘴,教授先生。”
木梨子语气谦恭温和,却慢慢抬起了拿枪的手,把枪口对准了曲尉的头。曲尉瞪着枪口,浑浊的角膜颤抖着,半晌也挤不出一个字。木梨子微笑道:
“如何,教授?您是研究古汉语的,我是学心理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就跟您讲讲我的见闻吧。我见过很多病人,他们都有同一个毛病:把自己的痛苦、悲伤、高兴等感觉无限放大,却忽视周围人的感觉。这是自我意识过度膨胀的表现。如何打消、或者说如何减少他们这种无谓的感受?必须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身边同样也存在着能够感知喜怒哀乐的人,他们感情的丰富程度与自己相比并不会少,换句话说,体会到了别人的痛苦与愉悦,才有可能明白自己的感受是多么微不足道。”
“但如果是无法消解这种自我意识膨胀呢?我告诉您一种病,叫做夸大妄想,就是自我意识过度膨胀后所形成的精神疾病之一,患者们总认为自己是神,认为自己具有强大的能力,知识,才能,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教授,您受人尊敬,你一生受人尊敬,所有的您的学生见到您都要九十度鞠躬,都要向您用最谦卑恭敬的态度问好,您的同事甚至都对您敬慕有加,校长对您也礼让三分,即使您退休后来当图书管理员,还是有人恭恭敬敬地喊您先生。教授,我想您是被宠坏了。宠到您成了一个精神病。杀人是您做的吧?联系媒体是您做的吧?您酝酿这个计划很长时间了吧?从您开始装作驼背算起,哦,已经三年了,您恐怕没想过在三天之内就被人揭穿吧?”
曲尉往楼边又挣扎着爬了几厘米,却好像再也爬不动似的,瘫软着身子,从鼻子里呼呼地出着气。
“教授先生,那些被你杀掉的人,那些在你手下颤抖乞怜的人,就像我现在在你面前一样吧,俯视着你,可以决定你的命和命运,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吧,我觉得我随时都可以杀掉你或者放掉你,你已经整个属于我了,我觉得我现在像个上帝,决定你卑微的人生……”
曲尉核桃一样皱缩的脸颊抖动不已,他用女人一样尖厉的声音嘶吼:
“不是!我想救他们!他们不是得到了关注了吗?你看啊,你听啊,全校,全市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了,我是在做好事……”
木梨子像根本听不到他恶心的声音一样,自顾自往下说:
“……我可以决定你的人生呢,我要不要开枪,全在我,不在你。如何?现在体会到那些人绝望的痛苦吗?你现在想自杀是吗?我完全可以让你自杀不成哦,你会死在你自己的子弹下,连自杀都办不到。你信吗?”
曲尉扭动着身子往天台外又爬了几厘米,然后,转过他被泪水、鼻涕和泥土弄得一塌糊涂的脸,状若疯癫地大笑道:
“那你开枪啊,当着警察的面杀掉我啊!你敢吗,不敢的话……”
木梨子往后退了三四米,唇线往上轻扬。
她极其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砰,一颗子弹撞上曲尉的额头,他的神情还保持着刚才看见木梨子真的扣动扳机时的惊愕,他全身一颤,接着就像一滩真正的泥,瘫软了下去。
徐起阳几乎傻眼。木梨子熟练地把枪一转,把枪交到徐起阳手里,看着他的脸色,轻轻一笑:
“空弹。”
“什么?”
“他的弹夹里全是全形空包弹,刚才我已经跟他保持了七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射的还是还是他头部坚硬的骨头,他死不了的,顶多脑震荡。”
徐起阳这才想起刚才手枪走火时打出了三枪,之后木梨子就直接从单纯夺枪变成了暴力抢夺,应该就是怕他察觉到枪里的子弹有异吧。
他看着木梨子和安轻快地击了一下掌,微微苦笑着摇着头叹一口气:
“这群年轻人啊……”
警车的声音从远处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