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简坐于软榻一角,靠着身后的软枕,神色略有疲倦,那一袭墨色的锦袍,衬得他眉目愈发深沉,一如他这个人,为人处事,总令人看不出深浅。
车厢内有暖炉,所以长歌冰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温度,她美眸顾盼,悄悄打量着皇帝的马车,只见软榻、案几、书柜、点心、茶盅、香炉等等,应有尽有,不禁心中暗叹,果然享受啊,比白日用来绑架她的马车奢华多了!
案台上,放置着一面铜镜,长歌信手拿起,随意比照了下自己,小脸渐渐难看。
此刻的她,哪里还是那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郎,竟满身狼狈的很,只见白衣污浊,满面灰尘,外袍里衫沾满了杂草,就连头发里都夹了几根,活脱脱像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
长歌虽说混惯了,往日不怎么注意形象,可不知为何,身后尹简射来的那束目光,令她羞囧的很,只想马上洗漱更衣,重以漂亮的姿态面对他。
长歌一时适应不了这样的自己,她从来都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怎么能……
烦乱的想到这儿,她懊恼的一咬唇,忽然负气的将镜子摔在了车板上,且抬脚重重的踩了几下,镜面碎裂的声音,钻入耳膜,刺的人神经一紧!
“放肆!”
高半山急喝出声,他完全不明白,这个脏小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天大胆子,敢在帝王面前发疯!
“这个镜子是妖镜,照的人太难看了,为什么不能摔?”长歌非但认识不到错误,反而振振有词。
高半山肝胆都被气黑了,暴怒中,他本能的出手,往长歌肩上探去,欲给长歌一个教训——
“退下!”
岂料,尹简不悦的一声斥责,硬生生的令高半山在半道上停了手,他不甘心的收回攻势,大着胆子争辩了一句,“皇上,这小子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该打……”
尹简冷眸无温,“朕的话,没份量了么?”
“皇上……”高半山惊怔之余,忙跪下叩头,“奴才知罪!”
“退出去!”
“是!”
高半山憋屈的坐在了外面马车板上,将车厢门小心关好,可心中仍不放心,他竖起了耳朵,仔细偷听着里厢的动静,倘若孟长歌敢不轨,他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揍死那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骑在马上的众侍卫,皆无语的叹了口气……
……
车厢里,长歌任性过后,忽然安静下来。
她低垂着脑袋,把玩着十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尹简长臂一伸,将她从长凳拉到软榻上坐下,他清隽的俊容,平淡无波,分辨不出情绪好坏,只是沉凝着双眸,冷冷的注视着她。
长歌不安的偷瞧他一眼,咬着唇角没敢说话。
他其实……生气了吧?
换了哪个皇帝,被人如此对待,能不气得将那人杖毙以平心头之火呢?
可他却……又一次没杀她。
长歌冷静下来,很是后悔,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冲动,明明那是无关紧要的事,她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被孟萧岑宠坏了的长歌,总是忘了眼前的男人,已非孟萧岑,而是她的仇敌——尹简。
所以,她总是任性的胡作非为,甚至不计后果的敢去惹怒尹简。
然而,结果又往往是令她感到意外的,一次又一次,尹简竟毫不计较的包容了她。
“喝碗茶,败败火。”
头顶温润带冷的声音,令长歌豁然抬眸,只见尹简拎起茶盅,亲自斟茶给她,在她呆滞的目光中,将茶碗送到了她嘴边。
长歌机械听话的张唇,任由他喂她喝了大半碗茶,脑袋始终像断了片,又懵又迟钝。
尹简侧睨着她,许久才冷冷淡淡的开口,“怎样,火气降下来了么?有脾气,可以冲朕来,镜子碎渣若刺伤了手脚,疼的可是你自己。”
“我……”长歌闻听,心头堵得厉害,她不服气的想为自己争辩,可他话里暗含的关心,竟令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这个男人用对了方法,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对不起。”长歌闷声道歉,该她认的错,她不会不认。
见她服软,尹简目中的寒光,缓缓消散,但他仍语带讥诮的叱她,“弄成这样子,反倒诬赖镜子是妖镜,孟长歌,你心虚么?”
“我……”长歌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她眼珠狡黠的一转,竟突兀的抱住了尹简的右臂,昂着下巴哼笑,“我就不心虚!你不是说我们是故人嘛,那做为朋友,该不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变成了脏兮兮的丑八怪,你也不许漂亮!”
她说着,遽然埋头在他胸前一通乱拱……
这般孩子气的行为,令尹简错愕之余,咬牙切齿,“孟长歌!”
长歌不惧他,看着自己的杰作,她满意的抬头,舔了舔粉唇,娇憨的笑,“嘿嘿……皇上不准生气!”
殊不知,她那自然无意的舔唇小动作,竟令尹简体内腾升起了股难言的邪火,一如那夜长歌强吻他时的感觉……
他大掌猛然桎梏住她的下巴,眼中闪动着深邃的浊光,“那么,你心理平衡了么?”
“当然,总不能就我一个人脏吧?咱俩一起脏,多有意思啊!”长歌到底青涩,浑然没听出男人潜在的隐意,径自乐呵着。
尹简晦暗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着她,“可朕心理……不平衡!”
“啊……”
长歌的诧异,还未来得及表达,便被尹简突袭的吻,整个堵回了喉咙,她全身像被点穴般,一动不动,眼珠瞪大,脑子完全空白了……
其时,尹简并未深入,只是碾磨着她的唇瓣,带着惩罚性的啃咬她,然而,她的味道太过让人迷恋,只是四片唇的触碰,就令他有些把持不住,情不自禁的探出舌,往她口中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