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不用白柳使眼色,一看书案上、地板上几乎团满写废了的纸,再看纸上那些力透纸背、凌乱潦草的字迹,素枝就知道周瑛吵完架还没缓过来。
素枝悄悄挥手,让白柳退下,亲自砌了壶茶,给周瑛递了一杯,缓缓劝道:“公主写了这许久,不妨喝口茶,起来站一站,好歹缓缓眼睛。”
周瑛借着练字痛快发泄一番,胸中块垒松去大半,倒是没留心时间。一经提醒,周瑛才觉得眼涩手酸,搁下笔,揉了揉手腕,喝了口茶,“现在什么时辰?”
“申时一刻。”素枝收拾书案上的废纸,好歹腾出一块搁茶杯的地方。
周瑛见素枝把团着的废纸展开铺平叠好,忙出声阻止道:“不用叠了。”
周瑛练字还是素枝启的蒙,虽然后来由程夫子全权接手,素枝也再没置喙过她的练字,但凭素枝的水平,肯定能看出来她根本没潜心练字,而是在发泄情绪。
刚才一股脑儿胡写一通,也没多想,这会儿被启蒙先生瞧见,到底有些羞耻。周瑛轻轻咳了两声,“今个儿字写得不好,取个铜盆,把它们都烧了吧。”
素枝看出周瑛不自在,心中了然,也不揭破,取来火折子和铜盆。
周瑛正要伸手接过,素枝却笑着让开,“这些事若让公主动手,要咱们还有何用?公主不妨先去花厅稍坐,烧纸时候烟熏火燎,公主体质娇贵,怕是受不住。”
一看素枝含笑的眼神,周瑛就知道瞒不过她,只好道:“你快着些,该给母妃请安了。”
素枝当然应是,也不假手于人,很快将所有废纸付之一炬。
既然准备给徐贵妃请安,当然要重新沐浴更衣。
水里一片花瓣不要,衣服一点熏香不要,就连滋润肌肤的膏脂也都一丝香味不要……一旁伺候的白柳一双溜圆的眼睛满是好奇,却到底因为新分到周瑛身边,不敢去问。
周瑛虽然喜欢白柳的活泼性子,但这会儿却只作不知。
其实原因有两方面。
一是皇帝的前车之鉴,若易地而处,她可没好命全身而退,二则也是避嫌的意思,这次贵妃就算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差不离了,虽然贵妃没发话,但她总也要识趣避着些。
这回周瑛虽然搬出明熹宫,但徐贵妃到底没做绝,玉碟上周瑛的名字并未从她名下移出。皇帝心中有愧,徐贵妃不提,他也乐得装不知道。尤其徐贵妃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到底动了胎气,伤了根底,还需喝药静养。所以于情于理,周瑛还要每日给徐贵妃请安问好。
这也正和周瑛的心意。
周瑛本就不准备放弃徐贵妃,当初离开明熹宫,固然有一偿旧愿的意思,但也未尝不是形势所迫下的以退为进。在徐贵妃有了亲生子女后,这种关系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素枝要跟着周瑛,少不得也要沐浴一回,但她速度快,收拾完还来得及给周瑛梳发髻。
主仆二人轻车熟路来到明熹宫,还没进门,就听到屋中谈笑声正浓。
站门的宫女殷勤打起帘子,周瑛抬眼看去,只见徐贵妃的座上客不是别人,正是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