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有些尴尬,说:“我知道这些话你通通不爱听,但它是有意义的,对你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我问。
“我说了,权力很诱人,权力也很有用。”他看着我说:“权力就是尊严,就死幸福,也是命。”
我问:“它能让我变回十九岁么?”
他没说话。
“能让你去死么?”我问:“它连让我离开你都做不到。”
“如果你不需要我。”他敛起笑容,说:“我还怎么束缚你?你有资本跟我打了。”
我说:“我现在也有资本跟你打。”
他觉得我在强辩,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现在真的也有资本跟你打,上次我就可以跟你对簿公堂。”我说:“不跟你打不是因为我没有资本打,是因为打不是我的目的,打赢也不是。”
他露出烦躁:“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继承人绝对是你,难道你还准备不要?”
我没说话。
我是这么想,但我没法不要。
真是想想就疲惫。
见我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赢了,重新笑了起来,拉过我的手,说:“接受现实没什么不好,何况你不要怕,生活在慢慢变好了,至少我已经开始吃药了。你也可以感受到你爸爸对你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好过什么都没有吧?我觉得他是你爸爸,至少好过姓盛的是你爸爸。”
我说:“都差不多吧。”
“怎么能差不多呢?”他的语气有点像繁老头,温柔得很虚假:“当然是不一样。姓盛的既不养你,也不给你钱,还要掐死你。他还疼他的其他孩子。你爸爸至少不是这样。”
我没说话。
他又道:“你再想想我爸爸,看他那个德行。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我,如果他不要我,我就不会变成精神病。直到现在,他还在试图用他自己的逻辑绑架我,干涉我的婚姻,我的一生都被他毁了。”
我看向他。
他被我看得很疑惑:“怎么这种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你的一生是被我毁了。”
他露出讶异:“怎么这么说?我有那么糊涂么?”
“有。”我说:“你没打过他,没欺负过他,他欺负我,欺负星星,你都护着他。”
他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每次我稍微说得重一点,他就哭。”
“我也没少哭。”
“不是,他毕竟是我爸爸,我总不能去打他,这让外人看到成了什么样子?何况他已经一把年纪了。我不是在他面前已经很坚定地表过态了吗?叫他不要干涉。”他低头看着我受伤的手指,说:“而且我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好,心里也很讨厌他。现在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已经得到报应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
他看出我这笑容不是真心的,问:“怎么这种表情?”
“没事。”
他再次叹息:“你总不能让我去打他吧?”
“你少给我扣帽子。”我比较一下,怎么就变成我让他去打繁老头?他还真是巧妙,我说:“那是你爸,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颇为无奈地瞅瞅我,摊开手心说:“你现在真是太尖锐了,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我冷笑:“繁音,我可还没打你呢。”
他瞅瞅我,没说话。
我承认我尖锐,我就是尖锐,那又如何?谁规定我必须温柔地对待他?他哪里配?以前是我眼瞎,现在还不允许我清醒?
我说:“我无非是顶了你几句嘴,既没有侮辱你是蠢猪,也没有讥笑你的病,没有当着你的面跟别的男人搞,更没有掐你的脖子,拽你的头发,打你的脸,踢你的肚子。我无非是尖锐了你几句,讽刺了你几句,挖苦了你几句,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他立即露出一脸挫败:“好吧,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他还想把话题拉回去:“我都说了,回去就软禁我爸爸。”
“我懒得管你怎么对他。”我说:“我再说一遍,那是你爸,不是我爸。另外也请你别再在我耳边说我爸爸的好话,你又不是我,你又不知道我那些年有多痛苦!你知道我为什么离不开你?因为他没有给我家,他没有当我的亲人,他没有告诉我我是有尊严的,他第一个剥夺了我的尊严,第一个虐待了我,正因为他这样对我,他把我塑造成一头蠢猪,我才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多苦!你有什么资格替他说话?我从来没舍得说这种话伤害你,我甚至为了你跟你妈妈你爸爸吵架,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