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杜暹三十多岁的年纪,须发飘逸,面白而方正,使得他身作盔甲也有一股子儒雅之气。他见到正中说话的薛崇训便抱拳道:“在下月前从安西都护府调任河西节度使,奉命聚拢河西等地兵力到鄯州集结,正走在半道上就闻讯晋王为防止犬戎和吐谷浑结盟亲率一万余骑出关,又得到军令尽快赶到陇右增援,遂奉命前往。我思量之下王爷兵少恐有闪失,便把辎重弃在沿途州郡中,轻骑驰援,就算如此也花了六七日,来迟了请王爷治罪!”
“没迟,来得实在是恰到好处!”薛崇训哈哈大笑,“不过也真是太恰到好处,稍稍来迟咱们就玩完了。”
杜暹忙执礼道:“汗颜之至。”
薛崇训眺望着密密麻麻的人马问道:“带来了多少援兵?”
“约三万骑,因为有些步军缺马,为了加速赶路就留在后面了,又从鄯州的行军参赞王少伯那里授权得到了陇右骑兵数千,遂一并带来了。”
薛崇训道:“北边又来了大批敌军,刚才我身陷重围也没机会派人去探明人数,交给你了。”
杜暹忙应道,“王爷放心,新来的敌兵交给咱们就成。”
薛崇训点点头喊道:“传令,神策军撤退休整,此役兵权授河西节度使杜暹全权负责。”
“得令!”
交接了兵权薛崇训便完全不管其他事,他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特别是此时忽然松了一口气,就像憋着一口气的气球破了一般,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身上挂的这身盔甲有那么重,就算骑在马上也仿佛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儿来了一样。
杜暹虽然得到指挥战役的兵权,但他这回是刚刚和薛崇训接触,以前都只是耳闻,因此杜暹也不敢放开手脚蛮干。反正救驾有功已经到手一个大功劳,他也犯不着冒险,当下便和部将制定了安全退出吐谷浑地区的计划,与吐蕃军对峙到下午便护送着疲不成军的神策军余部向东撤退。
唐军一门心思要跑,东面就是他们的要塞,吐蕃兵也没有办法,两军慢慢拉开了距离,一场大战逐渐拉下了帷幕。
墀德祖赞聚拢中军来到南边时,仗都打完了人也跑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此役吐蕃军受伤和阵亡的高达数万人马,王帐还被烧了;战略上与吐谷浑人结盟的算盘落空;时间上由于蹉跎拖延使得唐军陆续集结备战完毕,吐蕃人先手失去,后面面对的军力将大大增加……末氏部的主将来到中军请罪,正遇到墀德祖赞恼怒之时,胜败兵家常事就算败了一场他也不会那么暴跳如雷,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王帐被烧神职人员被屠杀和一些重要的图腾等物毁于一旦,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甚至他本人不是趁乱跑得及时,恐怕性命都难保。
墀德祖赞指着请罪的将领怒道:“你们几万人围攻薛崇训一千多人,打了半天竟然没灭掉,你怎么说?”
那将领忙道:“我军后方还有近万唐军从后侧夹击,本打算拖住他们,待大汗的大军一到一网打尽,哪想得从唐境又奔来了几万人……”
墀德祖赞声色俱厉道:“我没问你交代南边的一万人和后来赶来的几万援兵,我问的是薛崇训袭营的那两千骑,你们几万人围攻为什么灭不掉?”
这时末氏首领出来帮腔道:“大汗息怒,从禀报的情况来看,南营主帅不知唐朝有援兵赶来,他们的目标是抓住战机将神策军一万骑全部拖住,以期达到全歼的战果;如果以重兵奋力围剿薛崇训二千骑,必然影响合围神策军主力的效果。”
“正是这样,兄长一言言中要害,我当时和部将就是这样商量的!”
墀德祖赞大怒,喝道:“作战不力竟然推卸罪责,来人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末氏首领听罢也愤愤然,说道:“前日郎护法不仅亵渎神灵,而且谗言淫乐致使我王帐疏于防范,酿成失营之祸,万死之罪大汗竟然只罚一百头羊;现在我弟在战场浴血奋战,因无法预料的变故失了战机,却要治死罪。这是公平么?大汗应赏罚分明!”
郎氏一听冷冷道:“你是在质疑大汗,还是有二心?”
“奸佞小人!”末氏怒目而视争锋相对。
“住口!”墀德祖赞怒喝了一声,指着下面的末氏南营主帅道,“你们以为我是戏言?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