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沉吟片刻,“翠羽看我看得紧,我怎么才能混入你的车队中?”
“只能用药了。”卿靖宁膝上的拳头握了握,“如今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后日什么时候出宫?”
“巳时。”
“好,我到时会通知我的人在宫门外接应。我出了宫之后,你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往常一样去王府便是。”溶月沉吟道,看来得尽快通知萧煜他们。
卿靖宁吃惊地看向她,“你如何能传消息出去?要我帮忙吗?”
溶月歉意地一笑,“靖宁,抱歉,此事关乎那人的身家性命,我不能轻易将她的名字说出来。她也只是受人之恩,帮我们这一回罢了,你不用担心其他。”
其实说这话,溶月心底也不好受。
卿靖宁身为赤狄公主,却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这一边,自己却无法做到对她坦诚相待,是在是有愧于心。
但桃枝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他们,自己亦不能将她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两相比较取其轻,溶月只能选择对不起卿靖宁了。
卿靖宁虽贵为公主,性子却爽直得很,略一思考便明白溶月的苦衷在哪里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扬唇一笑,安慰道,“溶月,我明白你的苦衷,你不用放在心上。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溶月心底一阵触动,不由湿了眼眶,若不是双方身份的限制,她和卿靖宁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罢。
“事不宜迟,你回去便赶紧安排下去,那日要用的迷药我已经让人在调配了,回头让人给你送去。我想了想,你接触不到宫女们的吃食,还是放在熏香中比较好。你先付服下解药,便不会对你有所影响了。”
“好。”溶月心中有事,也不便久待,匆匆回了宫。
回去之后,溶月找了个机会唤了桃枝过来,悄悄嘱咐了她一番。桃枝郑重应了,捧着那盆有些蔫蔫的君子兰面色沉稳地离去。
翠羽恰好从外头进来,看一眼桃枝离去的身影,“这是……?”
“御花园里的一个小宫女,那盆君子兰在我手里不过几天便似活不下去了,我想着终究自己不是会侍弄花草的人,平白留在这里,倒白费了一盆好好的君子兰,便教她抱了回去。”
翠羽见是这等小事,便没放在心上,只随口道,“沈小姐是个心善的。”
溶月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于她,拿起书案上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翠羽如今对她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上前给她添了热茶,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才翻了两页,便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长公主派了人过来。
溶月略微有些吃惊,靖宁这么快便准备好了?
她整整有些凌乱的鬓发,唤了人进来。
那宫女进得殿内,冲着溶月福身行礼道,“沈小姐,方才您走时,忘了将长公主送给您的簪子带走了。长公主特命奴婢给您送了过来。”说着,递过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
翠羽眸光闪了闪,上前接过那盒子,仔细打量了一眼递给溶月。
溶月接过,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之上,看向那宫女道,“回去替我谢谢长公主。”
她不知道卿靖宁是不是把那迷药放在了盒子中,以防万一,还是等到无人之时再打开看来得妥当。
那宫女应了,却并未告退,又道,“长公主说,请沈小姐打开盒子一观,看是否是您方才看上的那支。”
溶月心神一动。
卿靖宁这般吩咐,那就是说就算打开盒子也无妨,还能安了翠羽的心,回头查起来,也很难查到她的头上去。
她定下心来,勾唇一笑,拿起那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置于大红丝绒之上,流光溢彩,华贵非常。
溶月将银簪拿出,放在眼前看了看,面带赞赏道,“真是制作精巧啊,多谢长公主割爱了。”
“长公主说,只要沈小姐喜欢就好。那……奴婢就告辞了。”
溶月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转回目光,将手中的簪子收入盒中,看向翠羽道,“你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倒是个大方的。”
翠羽方才仔细看了一番,确定这其中没什么猫腻。又见溶月这语气似有嘲讽之意,只当溶月同卿靖宁的交好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愈发没了猜疑。装作听不出溶月的讥讽之意,陪笑道,“沈小姐说的是,长公主向来心慈。”
溶月皱了皱眉,似有些神情恹恹起来。“你下去吧,别老在我旁边杵着了,看得我头都晕了。”
翠羽不敢杵逆,因溶月一个人在殿中,四周都有专人把守,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遂应声退了下去。
确定翠羽的脚步声走远了,溶月才小心抓过放在一旁的那个盒子,打开来仔细观察着。
她本以为解药当藏在那丝绒之下,将簪子拿出掀开丝绒衬里一瞧,下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奇怪。
溶月眉头微皱,嘟哝了一声。又仔细拿起那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机关。
难道她猜错了,那迷药并不在这里头?
溶月沉了心思仔细一想,突然眸光一亮,拿起桌上的簪子,手指在簪身和簪头处摩挲着。摸到一处时,手一顿,再仔细一看,明显有一条卡槽的细缝在簪身上。
她手指微微一用力,只听得“咔哒”一声,簪身竟分离开来,里头原来竟是镂空的。
溶月将簪头镂空那一头在手上倒了倒,里面滑出两个小纸卷来,均用蜡封住封口,一个小纸卷上面还有蝇头小楷写了一行字:解药,泡服。
那另一卷必然是迷香了。照卿靖宁先前所说,似是燃在熏香中药效最佳。
她将两个纸卷照原样塞回簪身中,把簪子收好了,目光落在角落处燃着淡淡熏香的香炉之上,长长舒了口气。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只等着萧煜和苏凉那边传信过来了。
第二日,溶月用过午饭,借口要消消食,又往御花园而去。
因她这段时间日日如此,翠羽倒也不觉奇怪,未加阻拦便跟在她身后朝御花园走去。
溶月醉翁之意不在酒,假意赏着花踱着步,目光却四下搜寻着桃枝的身影,终于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低头侍弄花草的桃枝。
似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桃枝放下工具转身看过来,见是溶月,眼中神色一亮,却还是谨慎地待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溶月垂下眼帘,思考着怎么不动声色地同桃枝接上头才好。
这时,余光瞟到桃枝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一盆盆栽,溶月眯了眼看去,见是先前那盆君子兰,不由眉头一蹙。
莫非,桃枝把要说的话藏到了那花盆当中?
毕竟她若三番四次同自己接触,难免会惹人生疑。若将信息藏于花盆,自己稍后再去取来,则保险许多。
溶月心中有了计较,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桃枝见此,又垂了头,往另一侧继续工作去了。
溶月假意四处逛着,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四周的花草,模样颇为悠闲。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方才桃枝待过的地方,看着面前那盆君子兰,假意惊呼道,“这不是我先前那盆么?又长得这般好了?”
翠羽瞟了一眼,没有在意,只淡笑着应了句。
溶月蹲下来,细细看着,面上神情似乎颇为愉悦,一边却是不动神色地搜寻着花盆中的异状。
突然,她在靠近根部的土壤处发现了一点白色,因被叶子罩住,并不明显。
溶月余光往后瞧去,见翠羽深思有些恍惚,其他宫女都垂着头并未看她,不由心下一喜,伸出手假意触碰着那君子兰的叶子,手指却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将那纸卷给夹了起来。
见无人发觉,溶月松了口气,收回手指,正准备将那纸卷放入袖中暗袋中,突然身后一声沉郁而邪魅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溶月没有防备,精神又处在高度集中当中,被他这么一唤,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差点将纸卷掉落在地。
她强迫自己快速沉静下来,一边将那纸卷收好,一边调整好面部表情回望过去,语带不快,似被人打扰了一般,“来御花园,自然是来赏花了。”
卿彦扬唇一笑看着她,眼中隐有波光闪动,“月儿倒是好兴致。”
溶月脸一沉,厉声道,“谁准你这般叫我了?!”
卿彦“哈哈”一笑,“这是朕的皇宫,朕做什么事难道还需他人准许么?”
他笑得欢快而欢愉,一旁翠羽眼中的神采却迅速暗淡了下去。
溶月看在眼里,眸光微闪。翠羽她果然,对卿彦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卿彦见溶月不答话,似乎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不由面色沉了沉,目光在她面上游离了一瞬,往下滑去。
突然,他的眼神定格在溶月的袖口上,眉间一蹙,沉郁开口道,“你的袖子上,怎的沾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