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他想错了。
“崔左相此言极是,这等事关皇室体面的大事,实在是马虎不得,总得请些高明的大夫来才能诊得清楚,而不像这些庸医只会在这里胡说八道。”
崔成纲心里格登一下,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孙太后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气急败坏的慌乱失措,反倒透着一股子有恃无恐的洋洋得意。
“太后娘娘这话说得严重了吧?这六位医者,其中三位乃是大理城中最负盛名的三位名医,另三位太医更是在宫中太医院任职,若他们都算不上是医术精绝之辈,那臣可就不知这世上还有何人才敢称一声名医。”
孙太后道:“名医?这世上多的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人,可不是名气大的大夫就真的是会诊病的好大夫,就连太医院都混进了些滥竽充数之人,何况民间的野路子大夫呢?”
崔成纲皱眉,“太后娘娘,您这样贬低几位名医的医术,到底是不认可他们的医术呢,还是想否定他们所诊出来的结果。虽说那三名民间大夫是臣找来的,可这三位太医可都是太后您亲自指派的啊?”
“本宫自然是质疑他们的医术了!若不是怀疑他们的医术,何以特意挑了他们三个出来呢?不想他们医术果然令本宫大是失望!”孙太后狠狠地瞪了那三个太医一眼,要不是马嬷嬷提醒了她一句,她还真就差点阴沟里翻了船。
亏她当时选人时还特意从太医院挑了最是得用的这三个,想不到这些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平日里奉承话儿说得比谁都好听,一到了这关键时刻,竟然敢背叛了她,反去投靠崔成纲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看她回头怎么收拾这帮背叛主子的无耻小人。
“就像左相说的,这事关皇家体面,总不能找些不靠谱的大夫来明辨皇家血脉吧?是以本宫另找了三位民间的大夫和三位太医,让这六位大夫也给临川王妃把一把脉,看看这一共十二位医者诊出来的结果到底一不一样?”
崔成纲欲待反对,可不等他张口,那六个大夫已经全都从侧殿涌了进来,开始叩见太后了。
他甚至都已经不用等这几个大夫把完脉,就知道会从他们口中说出什么诊断来。可真当那六位大夫一个个的说出诊断时,他却还是微微有些吃惊。那临川王妃据说是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被这些人诊出来是七个多月呢?是她故意少报了一个月,还是——
厚重的帘幕被人从里面拉开,侧身坐在几案后面的女子被人搀扶着,扶着硕大的肚子缓缓起身……
崔成纲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这个孕妇绝不是临川王妃周氏,虽然她也是一个美艳女子,但就凭这等艳色那是绝不可能让眼高于顶的临川王为她痴狂到那个份儿上的。
“这是我侄儿孙右相的二夫人,因怀了双生子,被我特意接进宫来待产。她这七个多月的身孕,那是绝对错不了的。这六个庸医——”
孙太后一指先前那六个医者,骂道:“明明是七个多月的身孕,竟能诊成是四个月的肚子,还敢说自己不是草菅人命的庸医?可见还是本宫另选的这六位大夫才是真正明辨脉象的明医。”
这孙太后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耳濡目染之下,说话时也喜欢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往外蹦,至于所用的成语到底是不是这么个用法,她才懒得理会,完全是想起来哪个就用哪个。
其实早在孙太后开口之前,崔成纲就已经猜出了这个孕妇是谁。孙承庆把他的一房小妾送进宫待产之事他也是知道的,可他绝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妾室,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孙太后拿出来当了一下临川王妃的替身,一下子就灭掉了自己好容易才弄到手的那三个太医。
到底是谁?竟然给孙太后出了这么一个万全的防备之策,让他功亏一篑。他原以为孙太后在将安成绪逐出宫后,她的身边已再没有一个值得他费神的对手,想不到如今他和安成绪两人联手,竟然却没从这无脑老妇手中讨到便宜,到底是谁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
可纵然如此,他也并不想就这么轻易认输。此时那六位明医已给临川王妃诊完脉,说她确是有六个多月的身孕,可见肚子里怀的确是临川王的骨血。
孙太后一脸得意地看向崔成纲,“左相,你可还有何话说?”
“就算能证明王妃所怀确是临川王的骨肉,可是听闻王妃在扶桑时,住在扶桑国王的御所里,且不时被召去与那国王相谈,只怕……”
他话虽未说完,但未尽之意除了聋子,谁能听不出来呢?不就是在暗示这临川王妃或许已失身于扶桑国王,名节有亏。毕竟这世上,对付一个女人最容易也最得力的手段就是先污蔑她的名节,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只听帘后一个声音道:“崔相不过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担心本王妃的名节,难道我的夫君反倒会置之不理吗?”
“我家殿下暴烈喜独占的性子,诸位都是知道的。若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岂能容我活到现在,就算是个普通男子那也是断不能忍的,何况他堂堂一个郡王?”
“我家殿下有一个从小就服侍他的忠婢,名叫花卷,略会些拳脚功夫,我流落扶桑国时,她一直跟随在我身边,既保护我的安危,也代殿下守护我的名节。她随身携带了五个防水的□□,与我寸步不离,若有人当真想要对我不利,她便会抢在那人之前引爆□□,我们主仆二人宁愿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殿下蒙羞。”
崔成纲眉心一跳,抬眼在殿上扫视了一圈,见不少大臣都在微微点头,似是被临川王妃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辩白所打动,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诚如王妃所言,既然临川王殿下都不追究,那老臣也无话可说。”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若是再强行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吃相也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反正今日殿上这场戏不过才是个开场罢了,若能顺利的污了临川王妃的名节,固然极好,若是不成,倒也还能接受,毕竟今儿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哪!
孙太后见崔成纲的诡计已被自己识破,输了个灰头土脸,却还在那里嘴硬,正要再说几句话狠狠地刺一刺他,忽然就见有人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噗通”一下滚倒在地,喊出来的声音都是哆嗦的。
“太……太后娘娘,不……不好了……,圣上,圣上住的……圣宁……殿,它,它,它……突然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