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心里便有些埋怨过世的周老爷百密一疏,竟没虑到此处,却又不敢当着采薇的面儿说出来。想起在街上遇见的那人那事,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姑娘,我换了银子出来时,见着那曾家公子了!”
“啊!”采薇忙问她,“那妈妈可和他说上话了不曾?”
郭嬷嬷摇摇头,“我就是远远的看见街边上一个人影像是他的样貌,因离得远,不敢确认,只得一路跟着他,见他进到一家当铺去了,我就在边上守着,好容易等他出来,正想上去相认说几句话,路边忽然停下一辆车,上面一个青年公子掀开帘子,和他说了几句把人给喊上车了。”
“当铺?”难道曾家真的出了什么变故,竟至于要典当东西来换银子?
郭嬷嬷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也是觉着奇怪,当日曾老爷家也是有房子有地的,纵他去了,也不该没将几万两的家私留给他儿子呀?也是我一时好奇,见曾家公子我是跟他说不上话了,就也进到那家当铺,打听他可是来当东西的,又当了什么。那掌柜的便拿了枚点翠的金簪子给我看,上面还嵌了好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我记得曾伯母有一枚簪子便是这样的。”采薇说道。
“姑娘记得没错,曾太太那枚簪子,虽不常带,也是带了好几次的,我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掌柜的还问我要不要,我说人家怕是要来赎的,那掌柜却撇嘴说是那公子早已来当了三四回了,没见他赎回过一次。我当时脑子一热,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说我没带够钱,请那掌柜先把这簪子给我留着……,等回来的路上,我就有些后悔了!”
“妈妈这话并没有说错,为何要后悔呢?那枚簪子是定要替曾伯母赎回来的。妈妈不知道,那簪子是曾伯母出嫁时她母亲传给她的,不比寻常的饰物。妈妈可问了要多少银子才能赎出来。”
“那掌柜的不肯说曾公子当了多少,管我要了二百两。可是咱们现在哪儿有余钱去把这簪子赎回来,带来的银票虽还剩了些,可眼下还不知要在这府里再住上多久,绸缎铺子里的人又都换了,便是想去那里先支取些银子也不能够。”
“事有轻重缓急,还请妈妈把咱们所余的银票都拿出来清点一下,看看还有多少。”
一番清点下来,所余的银票还有十九张,俱是二十两面额的。采薇便抽出一张来,将余下十八张都交给郭嬷嬷,又从钧大奶奶做为见面礼给她的那一副金头面里挑了五件小首饰给她,让她拿去再当上四十两银子。
郭嬷嬷不由问道:“那簪子只要二百两就够了,姑娘怎么倒给我这么多,还要添上自己的东西去再换四十两银钱来呢?”
“我是想一共凑够四百两银子,一半给他去赎簪子,另二百两的银票是给曾家哥哥用的。虽我不知曾家出了什么变故,但曾哥哥若想重振家业,势必是要参加科举的。他先前已中了举人,明春便是大比之年,若能一举夺魁,便能重振家声。”
“但之前的这段日子,却是极难熬的,尤其是对那些囊中羞涩之人,单是这举子间应酬往来就要不少花费。若不是实在无计撑持,曾伯母断不会把她家传的金簪交给她儿子去当掉。我们既与曾家有旧,且有着那等不同寻常的关系,便是单只念着曾家曾款待我们好几月的情份上,这一回也理当帮上一帮,况也不是多大的助力,不过是几两银子罢了。”
她不把这几两银子看在眼中,可她奶娘却在乎,“哎哟我的姑娘,咱们可也就剩这么点银子了,若是都用来赎了金簪再给个净光,回头咱们若等银钱用呢?”
采薇笑道:“我这不是还留了一张吗?有了这二十两银子也尽够咱们用一阵子了,若不够用时,不是还有当铺吗?你家姑娘手上不是还有这几件金灿灿的头面首饰,且都是我素日不戴的,当出去也不心疼的。”
“这去赎簪子倒好办,可到时候怎么把簪子和银票给到曾公子手里呢?”郭嬷嬷为难道。
采薇想了想,摇头道:“咱们断不能把簪子赎出来再拿去还给曾家哥哥,他们男子是最重颜面的,况曾哥哥也定不愿意被咱们知道他现今的落魄。倒不如想个法子把这些银子送到曾伯母那里,她心疼儿子,有了银子自然也是全拿出来给儿子去花用,曾哥哥又至孝,定然会先把母亲的金簪赎回来。”
她想起香橙说那天在李侍郎府除了见到曾太太还见到了伴在她身边的一个丫鬟,银环,心里便有了主意。
“我记得曾伯母的寿辰正好是在正月里,我这些日子也攒下了几样针线,便连这四百两银子的银票包在一起,嬷嬷明日带了它们直接到李府的门房处,就说想见曾太太的丫鬟银环,然后把些都交给她。就说这是我给曾家伯母备的寿礼,因出不得府,也无法去置办成体面的寿礼,只得这样有些失礼的直接送了贺仪过来。”
采薇也是顾虑若她真用这些银票置办几件贵重的寿礼送过去,万一曾伯母不肯动用来典当,岂不是白搭,因此,虽觉得此举有些失礼,也只得如此了。
“这么多银票,那丫鬟该不会私吞了不给曾太太知道吧?”郭嬷嬷有些担心。
“明知曾家如今的境况却还愿意跟在旧主身边,可见这丫鬟当是个忠仆,想来不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或许这丫鬟愿意不离不弃的跟在曾太太身边,还有些旁的原因,但若是如此的话,那她就更不会私藏了这笔银子。